沒有真正的離鄉背景,絕對想不出鄉愁是什麼形狀,什麼味道,什麼顏色。文人筆下的鄉愁看起來是詠歎調,是形容詞,也只是一個作品。
  在美國的日子一直有一種莫名的陰影籠罩心頭,不但浮不上檯面,也析不出成分。我一直不知道那就是想家的味道,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氣味也一天天的濃。
  超市是我每週必去的聖地,在美國不下廚就沒飯吃,去麥當勞點漢堡不加肉排的方式畢竟只能偶爾發生,再忙再累,超市一定要去。

  滿坑滿谷的食物,卻沒有家鄉的味道,蔬菜冷藏櫃擺滿了青綠綠的顏色,卻找不到那一片揮灑的青嫩中,一抹屬於我記憶中的家鄉綠。我日復一日的嚼著結球萵苣,吞著菠菜,卻沒想到當時的那些光景也在製造現在的另一種鄉愁。

  我突然發現,自己在很久以前,第一次踏上異國土地時,就開始了這一輩子細細綿綿,無法斷絕的,對生活之地的思念。

  也是這個季節,春末夏初,第一次在美國遇到桃子的產季,一個個又紅又大的桃子,沈澱澱的模樣叫人看得開心,美國本土內銷的桃子都是在樹上待的夠久才採收,香味特別濃,水分也特別多,大小品種有別。

  有的是較小的白脆桃,光滑無毛的表皮,有著清甜的氣味;有的是毛毛的黃桃,口感軟嫩,香氣濃郁;有的小巧可愛,有的大到一個飯碗都裝不下……我一邊挑著桃子,一邊想起千山萬水之外的拉拉山……這裡的桃子這麼大,而且好便宜,一人吃一個都不會心疼,哪像台灣的拉拉山桃子一個那麼貴,一顆還都全家人分著吃,你一片我一片,珍貴的像是天庭上不小心落下的神仙果……

  我的眼淚突然的落下來,發現真的像斷線的珍珠,一串串的灑落,叫人撿拾不及。

  桃子看起來肥美,卻有一種無可名狀的酸意在鼻樑蔓延。我幻想著家人看到美國桃子這麼大又這麼便宜一定很高興,我幻想著家人每人獨自吃一個桃子還大呼吃不下的模樣會是何等過癮,我幻想著大家可以吃美國桃子吃到生膩生厭,再也沒有小片小片分食的光景。

  一個白髮藍眼的老人推著推車從我身邊走過去,另一個棕法高鼻的中年婦女提著菜籃從另一邊走過來,好像看著我,又好像沒看著我。

  我選完桃子,沒事一樣的吸著鼻子,繼續推著車子沿著展示櫃走動挑選紙條上需要的物品。白人、黑人、墨裔人一個個的帶著窺探路過,我專注挑選著架上的物品,眼淚依舊止不住,掉了一串又一串。

  超市裡的氣氛很美國,可是架上的每一個物品都成了觸動,每一個簡單的形狀、香味、顏色都可能浸成鄉愁。

  到底什麼是鄉愁?

  它依舊是文人的詠歎調,是形容詞,也只是,一個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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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山嵐煙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