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山嵐煙の蔬食廚房

  不可諱言的，台灣大多數的素食者都和宗教有著很大的關係，也難怪很多素食者會被貼上虔誠教徒的必然標籤，一聽到你吃素，心裡就大約把你歸類為哪些宗教派別了。

     又或者有些人自認是佛教徒但是沒有吃素，一聽到同是佛教徒的你吃素，就一邊默默佩服你很有善根，一邊又忍不住想討論佛教並沒有強迫信徒吃素呀？還有可能會 被委婉的問：這是學佛『必須的犧牲』嗎？我遇過有人拒絕佛法是因為他們拒絕素食，他們深信『佛教講慈悲，總有一天一定要我吃素』，以為只要一『信』，遲早 會被洗腦或威脅利誘成吃菜的。      修行是修正自己的行為，當然不見得非要吃素，吃素也不代表就在修行，有人誤以為自己吃素就是修行人，所以處處自認高人一等。也有人以為自己不吃素，所以不能皈依三寶做個正式佛教徒。
 
     有一次聽聞吃素的姑姑分享去法鼓山上做義工時，遇到兩個也做義工的老媽媽很羨慕姑姑能夠皈依受五戒。姑姑很納悶，對方既然都能來做義工了，為什麼不能受三皈五戒？老媽媽們說：『因為我們不可能吃素，所以不敢去受三皈五戒，怕守不住破了戒就慘了。』這些老媽媽們沒有把這個問題去請教任何一位法師，就自己默默地認為沒有資格受戒與皈依，只敢來做義工培養福報。

     既然提到了素食與修行，就表示這也是台灣絕大多數素食者的本意，不過到底要修的是什麼行？除了各家教派的修行方法不同之外，倒是想來分享自己的心得。

     素食最大的修行是培養對眾生的慈悲心，我想這一點是沒有異議的，大概每一位素食者都可以發表素食與慈悲的感言，所以這裡也就省略不談了。

     另外還有一種修行，就是觀察慾望。人的慾望有很多種，很多慾望甚至很難察覺，素食一開始最好的功課就是觀察對葷食的慾望。這種慾望可以分的很細，有些人可以不吃肉，卻忍不住魚露入菜的鮮味；或是吃素好久了，聞到炸雞排還是會流口水。這裡並沒有對或錯的批判，而是要觀察自己，味覺上的慾望為何這麼強烈？由此去觀測它，就更容易察覺自己在其他方面的慾望，你會感覺到內心的拉扯，再學習理性的判斷，當然，你也可以決定去吃或不吃，並且去感受兩者行為中的心境變化。藉此，生活中有一些不必要的慾望就可以輕易被發現，並且觀察它。但並非要強烈壓抑慾望，而是知道自己真的不需要，這些過多的慾望會慢慢在生活中減低，人的心會生活的更單純，煩惱會更少。

     對吃了很多年的素食者而言，葷食應該已非慾望，但是對新加入的素食者或是在兩者間擺盪不定的人可就好像致命的吸引力般的強烈。

     這部分要訓練的只是發現它，學習控制與克服。一般人強調肉食殺生啦，不健康啦，不環保啦之類的大環境問題其實對大部分的人來說，都比不過自己面對美食的慾望，看似小小的慾望，才是主宰。

     如果料理東西軍這樣的美食pk節目做了一個專題，一邊是收集了美味健康又豐盛到眼花撩亂的超高級素食，另一邊則是五星級飯店主廚料理出來的豪華海陸特餐，再請一群平時對素食很有好感也很支持的葷食者來做選擇，你說那邊會贏？

     所以選擇食物可以退到很簡單的層次，就是面對慾望。而這當然是修行者很重要的練習方向，如果連食物的慾望都那麼難克服，其他人生中的慾望豈不更難？

     我還記得自己剛吃素過了大約半年多時，有一回下班走不同的路，路經一家小吃店，發現店外排了一長排的人在等蚵仔煎。當時肚子餓的我深深受到了刺激，心裡想：到底有多好吃竟然排這麼多人？！

     之後刻意經過那裡都是一樣長的人龍，更令我好奇的要命，心裡打定主意再吃一次蚵仔煎再繼續吃素好了。可是每一天都等不到人龍減少。
     終於有一天比較晚下班，經過那家店時竟然發現沒人排隊，興奮的上前去問老闆才得知：賣完了。這下子吃蚵仔煎的慾望可熊熊燃燒了起來，原本吃素的心早就拋到九霄雲外，那些都比不下現在想吃的慾望。隔一天我特地提早一點點下班，趕到那家小店時終於給我遇到人龍很少的機會，於是加入排隊陣容，排隊過程中卻產生一種羞恥感，好像怕遇到熟人路過見到我會問：『咦？妳不是吃素嗎？』可是又不想當個偽善的人，還是決心要滿足自己的慾望。

     當這份望眼欲穿甚至是魔鬼戰勝一切吃素的偉大理由才得到的蚵仔煎終於屬於我的的時候，是帶著一種羞恥的勝利的，但是一入口，久未食葷的味覺令我感受到的是海腥味，伴隨軟爛的蚵仔口感，以往認為的美味已經變了。看著門外又開始的人龍，我知道我想吃的只是慾望，不是蚵仔煎。

     而對食物的慾望成分中不外乎是對食物味道的好奇心，以及吃記憶中的味道，以及自己創造的對食物的偏見，和一種很自我的意念。而去掉這些『包裝』，食物本身真的有那麼美味嗎？如果食物本身真的美味，用素食後更靈敏的味覺才更能感到好吃，為何實際上那份蚵仔煎吃的想吐，要靠濃濃的醬汁才勉強吃完逃出門？美味的蚵仔煎去哪裡了？

     最初吃素的過程，就是在學著去掉對食物強加的一些『妄念』，它會讓我們覺得更美味，而排斥某種食物的妄念也同樣會讓你感到它更難吃。

法青素食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