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到母親那裡吃飯。

  『啊!青椒耶!』我一看到桌上熱騰騰的青椒炒豆乾,就急忙地拿起筷子,一馬當先的夾了一片綠油油的青椒塞進嘴裡,一副天下美味的表情。

  兒子在旁邊瞪大了眼睛,一時還搞不清楚是什麼狀況。從廁所出來的老妹路過飯桌剛好看到這一場景,馬上連戲下去。『哇!有青椒,我也要!』她也馬上夾了一片誇張的吃起來,和我相視而笑的說:『太好了,吃到會變漂亮的營養了!』
  於是我和老妹圍著青椒假裝一片接一片的吃起來,完全無視其他人的存在。

  對青椒有時候吃有時候又不吃的兒子這時候慌了,看著我們兩一邊吃一邊討論青椒因為如何地有特殊的味道才會有特別的營養,吃了又如何會讓人變健康、變漂亮。這時,他忍不住終於開了口:『我也要吃!』

  我和老妹一副從夢中醒來的樣子,停下對話,看著他。

  『你已經很漂亮了,所以你不用吃啦!』我說。

  『對啊,反正你又不喜歡吃,每次都吃一點點,那就把這麼好的營養留給我吃啦!』老妹說。我們兩一搭一唱,把兒子搞的緊張起來,好像我們即將瓜分稀世少見的人間美味,所以他一直喊著也要吃。

  於是我故意在他面前,挑三撿四似的選了最小最小塊的青椒,滿臉捨不得似的塞進他嘴裡,一邊還說:『給你一點點就好了。』兒子如獲至寶的細嚼著彷彿得來不易的青椒,還一邊點頭附和說好吃。

  上完最後一道菜的母親一看到這個狀況,聰明的馬上驚呼:『啊!青椒怎麼快沒有了?我還沒吃到耶!』

  兒子一聽到阿媽也這麼說,馬上大叫:『我還要!我還要!』於是我珍貴的數著幾片青椒擺到他的飯碗裡,好像吃完這一盤這世界就再也吃不到青椒的態度,而他也感受到得來不易的珍貴,嚼著青椒卻有著十分滿足的表情。

  『為什麼吃青椒會漂亮?』他問。

  『因為營養特別多的菜顏色都很綠或是很鮮豔喔!』

  從此之後,青椒成了稀世珍寶,青椒料理兒子都很捧場,連生的彩椒也都搶著要吃。

  說實話,不敢生吃彩椒的是我,小時候對青椒排斥的也是我,以前最討厭母親只用豆匙和薑絲,就炒了滿滿一大盤青椒,往往叫我連下著的地方都沒有。說到這裡,我想起國小時被強迫吃蕗蕎的恐怖記憶,那時父親規定一天要吃五顆,每次都在打罵和眼淚中吞食,長到現在我才知道蕗蕎是一種能幫助身體排毒的植物,也難怪當時父母堅信吃它體質會好。但是對現在的我而言,必須要醃製才能食用的蕗蕎還是天下奇難吃無比到底的食物,不光是那股原有的特殊氣味,還有那一大片揮散不去的心理背景吧?

  因此我一直記得,餐桌上不能有強迫,那樣的負面記憶會像煙霧般地籠罩著一生,於是,現代的父母只好在餐桌上工於心計,還要完美的不著痕跡。

  『青椒我要全部吃光光了喔!』兒子吃完自己碗裡的,帶著威脅的口氣要去夾盤子裡剩下的。

  我揮揮手若無其事的說:『沒關係,那個給你吃光光,因為我要吃勇敢的人才能吃的苦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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